夜深了。
柏霈文驾着车子,向乌来的山路上疾驰着。
山风迎面扑来,带着仲秋时节的那份凉意,一直灌进他的衣领里。
那条蜿蜒的山路上没有一个行人,也没有一辆车子,夜好寂静,夜好冷清,夜好深沉,只有那车行时的轮声轧轧,辗碎了那一山夜色。
从含烟家里出来,柏霈文就这样一直驾着车子,无目的的在市区内以及市区外兜着圈子。
他没有吃晚饭,也不觉得饥饿,他的意识始终陷在一种痛楚的绝望里。
他的头脑昏沉,他的神志迷惘,而他的心,却在一阵阵的抽搐、疼痛,压榨着他的每一根神经。
现在,他让车子向乌来山顶上驰去,他并不明确的知道自己要到乌来山顶上来做什么,只觉得那满心翻搅着的痛楚,和那发热的头脑,必须要到一个安静的地方,去冷静一下。
车子接近了山顶,他停下来,熄了火。
他走下车子,站在那山路边的草丛里,眺望着那在月光下,隐约起伏着的山谷。
山风从山谷下卷了上来,那声音簌簌然,幽幽然,带着股怆恻的、寂寞的味道,在遍山野中回响、震动。
一弯上弦月,在浮云掩映下忽隐忽现,那山谷中的层峦叠嶂,也跟着月亮的掩映而变幻,时而清晰,时而模糊,时而明亮,时而朦胧。
他倚着一株尤加利树,燃上了一支烟。
喷着烟雾,他对着那山谷默默的出神。
他满脑子盘踞着的,仍然是含烟的脸,和含烟那对如梦如雾,如怨如艾,如泣如诉的眸子。
他无法从含烟那篇真实的剖白给他的打击中恢复过来。
从他二十岁以后,他就曾接触过许许多多的女孩子,其中不乏名门闺秀,侯府娇娃,但是,他始终把爱情看得既慎重,又神圣,因此,他甯可让婚姻一日日耽延下去,却不肯随便结婚。
他的父母为了他这份固执,不知生过多少次气,尤其父亲去世以后,母亲对他的婚事更加积极,老人对传宗接代的传统观念仍然看得十分重,柏霈文又是独子,所以,他母亲不止一百次严厉的问:“你!
千挑万挑,到底要挑一个怎样的才满意?”
“一个最纯洁,最脱俗,最完美的。”
他神往的说,脑中勾画出的是一个人间所找寻不到的仙子。
于是,为了寻找这仙子,他迟迟不肯结婚,但,他心目中这个偶像,岂是凡俗所有的?他几乎失望了。
柏老太太给他安排了一大串的约会,介绍了无数的名媛,他在她们身上找到的只是脂粉气和矫揉造作,他叹息的对柏老太太说:
“灵气!
妈!
我要一个有灵气的!”
“灵气是什么东西?”
柏老太太生气的说:“我看你只是要找一个有狐狸味的!”
柏霈文从小事母最孝,任何事都不肯违背母亲的意思,只有这件事,母子间却不知呕了多少气。
柏霈文固执的等待着,等待着那个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,然后,他终于碰到了章含烟。
他曾有怎样的狂喜?他曾有多少个梦寐不宁,朝思暮想的日子?整日整夜,他脑中萦绕着她的影子,她的一颦一笑,她的轻言细语,她的娇怯温柔,和她那份弱不胜衣,楚楚动人的韵致。
他不能自已的追逐在她身边。
迫切而渴望的想得到她,那份渴望的急切,像一团火,燃烧着他,使他时时刻刻都在煎熬之中。
含烟,含烟,含烟……他终日咀嚼着这个名字,这名字已成为一种神像的化身,一切最完美、最纯洁、最心灵、最超凡脱俗的代表!
那个灰姑娘,那个仙黛瑞娜!
他已急于要把那顶后冠加在她头上了,可是,今天的一席谈话,却粉碎了他对她那份完美的幻想,像是一粒钻石中有了污点,他怀疑这污点是否能除去。
含烟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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