倒是周婶娘提醒了她,王二贵叔的丧事酒席,是个让她可以跟这些人做决断的机会。
谢灵心中有了主意,沉默稍刻,像是被周婶娘说服了,神色平淡道:
“我得了闲,会去的。
但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了,我不想见你,你若再行纠缠,我也是可以报官的。”
周婶娘听了脸上浮出一丝难堪,话头停了一停,没回她后头的那句话:
“那你一定得去,就在后日中午,婶娘还要回码头煮饭,就先走了。”
望着周婶娘浑敦但日渐老迈的背影走远,谢灵淡淡收回目光,眼中没有泛起一丝波澜。
王二贵叔的丧事白席就设在溪客坞的茅棚里,比起往日丧事的排场,伊的肉眼可见简陋了许多,三五座茅棚口挂了几条质地糙劣的白孝布,其中一座棚口以人字形钉了两条白粗绸子,绸布从两侧垂落而下,这样便算是设了灵堂。
里面正在祭拜烧香,有大片灰蒙的香雾往外飘,其中混杂着纸钱烧出来的黑烬,上头忽明忽灭的火燃星子,不时就往有风的方向蜷飞漫舞。
谢灵故意来得晚,错过了小辈们给死去的王二贵叔排队磕头,上香,顺便再抹两滴眼泪的送终礼节。
办酒席的只有几个茅棚,吹丧乐的戏班子也因着前段时间的水灾,将难民们的家当都冲走了,各家各户手头都紧凑,李婶娘借不来足够的钱,就只能省了请戏班子这一项,多设几个哭堂来充场面。
谢灵挑了几间茅棚,左找右找,找到了那几个码头上的婶娘,见她们都团坐在一桌,正笑嘻嘻地嗑着瓜子侃大山,便径直走向了她们那一桌。
“唉、哟!
我瞧这是哪位贵客来了,原是咱们的谢小妹啊,可不知这段日子你上哪儿高就去了,这发了一场大水灾,人生的生死的死,凭是再不孝顺的孩子也要紧紧守着爹娘了,独你一个,也不回来瞧瞧婶娘们,婶娘们想你想的都心慌了”
伍婶娘一瞧见谢灵,一双浑黄的眼珠子便泛起了精坏之色,嘴上将她一番打趣,顿时就将整桌上的人目光都好奇引聚了过来。
谢灵被一场水灾磨足了心性,心冷了,瞧什么人都更冷漠一些,她不慌不忙挑了一个凳子坐下,才接起伍婶娘的话:
“婶娘这是说的什么话,我哪儿有娘,哪儿有爹,要是需得瞧一瞧婶娘,也得是喝过各位婶娘们的奶,受过各位婶娘们的吃食,养育,否则既不是亲娘,又不是养娘,我凭什么替各位的孩子守着婶娘们?”
“难不成伍婶娘的意思是,在座的谁家是生了我的,又抛了我作弃婴,现在家中遭了水灾,死光了孩子,就想着捡回我这个弃婴来当孩子了?”
“伊个嘴里不干净的,你骂谁家死了孩子?!”
“哟哟哟~几日不见,这谢小妹损害人的嘴上功夫见涨啊,瞧着我们几个老的都要被你羞害死了。”
孙婶娘是个万事耐不住的急性子,被谢灵两句话就激地骂起了话,后头跟着的赵婶娘,跟伍婶娘一样,肚子里都存着坏水儿,张口就想将她往不孝的名声上带。
谢灵便顺了她们的意,随口挑火:
“我刚才说的有什么错吗?”
“孙婶娘,我才说了两句,你干嘛那么气急败坏,别不是你心虚,真是抛了我的那个生母吧?”
“若是这样,我还真得孝敬孝敬你,喊你一声娘亲。”
“伊个死丫头!
你瞎说八道什么!
就你还想做我的女儿,我呸,你个天生地不要的,白送我都嫌晦气!”
孙婶娘家中一连养了三个女儿,每次生出一个女儿都没把她气得半死,后头拼命折腾了几年,花了好些钱去乡下买偏方,请人跳大神,喝符灰水,要死要活都没再能生出孩子,她想男孩早想疯了,这些年谁在她面前一提女儿,立马就能激的她发疯,而谢灵说自己是她的女儿,完全是戳中了她的痛处:
“你嫌我晦气,我还嫌你是个没脑筋的疯婆子,谁当了你的女儿才是倒了血霉,要到沉梦河拔一千根藕洗个十年八年的淤泥,还嫌洗不干净这辈子的晦气。”
“唉哟!
你这小辈,反了天了还,怎么能这么跟你婶娘说话!”
伍婶娘见她俩吵起来了,当即拉起了偏架,其他在场的人有她带头,也纷纷跟着指责谢灵:
“就是,跟长辈说这种没大没小的话,像什么样子!”
“我看是周芬兰那货太纵她,把她纵的不知天高地厚了!”
“我就说她是养不熟的白眼狼,你们还不信,水灾过去都那么多天了,你们瞧瞧她是有哪一天过来看周芬兰的,还不是见镇府发了赈灾的物资,自己就拿着花销快活去了!”
“我拿着赈灾物资花销快活?我真是花销快活,那也是自个拿物自个花,不像赵婶娘你的夫家,姓郑的那位叔伯,成日流连码头渔船上的赌坊,一月了连家都不回几次,这消息可是传的远,我在食棚干杂活都听见了,赵婶娘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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