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只千年的狐狸。
据说。
据他自己说。
他趁我父皇大宴群臣的档口,身负威武神光从天而降,白袍雪月流华,九根尾巴浮光耀眼。
他说他叫随遇安。
人如其名,一听就是个假的,偏这个神棍假狐仙,将我父皇骗得团团转,不仅封他为国师,还非要他挑一名皇子收做徒弟,跟着他学呼风唤雨的把戏。
随遇安举着酒杯笑得风流,道:“山人这身本事,向来只传女,不传男。”
我父皇为了留住随遇安,脸都不要了,没关系,反正他也是个昏君。
父皇有十多个皇子,二十多个女儿,我是那二十多分之一。
我和众姐妹被叫到大殿排排站,等随遇安挑选,他装模作样掐指一算,问道:“有十四岁的吗?”
此话一出,站出来七个。
他:“有小字叫牡丹的吗?”
此话一出,站出来五个,我是其中之一,牡丹二号。
随遇安看着我们五个,显得分外踌躇,将杯中酒一饮而尽,他好似下了很大决心,对我父皇道:“我都收下了。”
父皇欢欣鼓舞,下了座首,挨个摸了摸我们五个牡丹公主的头,嘱咐我们一定要好好孝敬师父。
这是我出生以来,第一次与父皇如此接近,近得我好想照着这渣男的龙腚来上一脚。
我稍稍一动,见随遇安眼波流转,目光有意无意落在我身上,于是我将这些小心思按捺下去,恭敬垂首默立。
晚间趁无人,我和牡丹一号——我的皇姐偷溜出寝宫——说是寝宫,其实连宫女们住的大通间还不如,破旧烂糟,我每天睡前最大的乐趣,就是拿吃剩的馊饭喂老鼠。
传闻此间宫城殿宇三千六百幢,宫中女子命如草芥,有人耗其一生,难见君王一面。
更倒霉的是我和牡丹一号的母亲这种,只见过君王一面的,被临幸了,怀了身孕,悄无声息地生下孩子,悄无声息地死掉。
我和牡丹一号相依为命,除了喂老鼠,第二大的乐趣是夜黑无人时,偷溜到汤泉宫洗澡。
水汽氤氲,我俩压低声音说话,今日至新鲜不过那新来的国师,皇姐的脸被水汽蒸腾,红霞满面,道:“他可真好看。”
头一回知道我皇姐原来也是个颜狗。
我冷哼,很是不以为意:“模样再好看,不还是个骗子?”
皇姐温柔笑笑,摸到我颈间的玉佩,道:“结绳有些松了,我替你编一个新的。”
这玉佩是我那连个姓名都未曾留下的娘亲唯一的遗物,我道好,摘下来挂在皇姐脖子上,“新的编好之前,皇姐先替我戴着吧。”
洗完澡,相携回寝宫,月光如水,流泻偏殿阶前那少年眉眼发梢,少年跪着,面无表情,身上鞭痕累累。
在宫中,比我们这些被遗忘的公主还悲惨的人,就是各国送来的质子。
好比我眼前的少年兰澈,保准又是管我们的嬷嬷吃酒时赌输了钱拿他撒气,罚他跪在这里。
兰澈听见脚步声,抬头。
我朝他“嘘”
了一声,蹑手蹑脚推开门,废宫最好的一间内殿,嬷嬷呼噜震天。
我抓了只老鼠,揭开嬷嬷的被窝,从她脚下塞进去,飞快关门跑出来,须臾,响起嬷嬷的尖叫。
我们三个相视一笑,我和皇姐左右扶起兰澈,开心地回屋睡觉去。
2
次日,遵从旨意,前去钦天阁行拜师礼,天影崇高的露台,随遇安紫衣华贵,坐没坐相,牡丹五号因病请假,我和皇姐还有三号四号齐齐跪拜。
随遇安鹤扇掩面,只剩一双妙目婉转,叫人看不穿他的神情,他将我等一一打量,问道:“各位公主识字不曾?”
三号四号懵懂摇头,皇姐面色一喜,拉着我近前,“师父,我和妹妹识字。”
我俩的字是兰澈教的,他来大楚当质子之前,好歹读过几年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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