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宾晕乎乎的应一声,出门差点被门槛绊倒。
他真是欲哭无泪啊,都说嘉靖皇帝难伺候,今儿他可见识到了——既要问出口供,又不让用刑,这不是又要马儿不吃草、又要马儿跑得快吗?
但皇上的话就是金科玉律,他也没跟嘉靖熟到可以商榷商榷的份上,只好闷闷回去,自己琢磨这里面的道道……他最纳闷的就是,以那三人跟徐阶的密切关系,哪怕没有证据,嘉靖也能把他们三个和徐阶都收拾了,根本不用下面人再折腾。
可为什么还要下面人白费功夫呢?
正满腹心事的往外走,就看到两个太监,抬着具腰舆从宫门处过来。
何宾清楚,有这待遇的,就他严干爹一个,赶紧屁颠屁颠的跑过去,一看果然是老严嵩,而且边上还有严世蕃护送,连忙殷勤的给干爹干哥行礼。
严嵩仰面坐在腰舆上,两眼望着天空发呆,根本没有理他。
倒是严世蕃看他一眼道:“去见皇上了?”
“是的。”
何宾小声道。
“皇上心情如何?”
守着两个太监,严世蕃也没法问他去干什么了,只是问道:“在修炼吗?”
“皇上刚收功,心情好着呢。”
何宾尽量把嘉靖的信息透露给他道:“下官得告退了,皇上还让我去查案呢。”
“哦?你那案子查得怎么样了?”
严世蕃一脸无奈道:“我爹让那三个小人折腾得不轻,身体这么不好还得进宫自辩。”
“唉,毫无进展。”
何宾摇着头道:“皇上又不准再用刑,可愁死下官了。”
说着抱拳道:“下官告退。”
“我也该进去了。”
严世蕃点点头,快步追上走在前面的腰舆,心中一团乱麻道:‘皇上虽做了个样子,把那三人逮捕入狱,问不出口供却又不准用刑,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!”
他知道嘉靖刚愎自用的脾气,如果要处理徐阶,随便找个由头就是了,根本不用什么证据。
聪明如严世蕃,很清楚这是个危险的信号,它意味着徐阶在皇帝心中地位的提高,虽然皇帝仍然庇护他们严家,可在徐阶露出这么大破绽的时候,嘉靖也同样庇护了徐阶。
‘看来……’严世蕃暗暗道:‘不能光指望皇帝了,还得从别处下功夫。
’满脑子急功近利的严东楼,只看到了真相的表面,却忽略了其真正的含义——嘉靖已经是个几次病危的老人了,他已经没有雄心壮志……不是对国家大事的,那玩意儿他就从来没有过,而是修炼成仙、长生不老之类的大志。
这个擅长权术,好弄阴谋的皇帝,已经不再喜欢看下面人争斗了。
就像所有风烛残年的老人,他只想过几年安稳曰子,享受最后的夕阳岁月,至于国家、朝局,得过且过就行,到时候把烂摊子一交,留给儿孙发愁去吧……严世蕃没有感受到这种变化,因为他总是用老眼光看人。
沈默感受到了这种变化,所以他才会提醒徐阶,不争就是争。
两相比较,高下立判。
皇帝是不会告诉你他的心迹,如果你猜不对,那只能将错就错,一错到底了。
通报之后,嘉靖让严嵩自个进去,至于严世蕃,哪凉快哪儿呆着去……皇帝怕见了他,忍不住关门放狗。
怀着惴惴的心情,老严嵩在两个太监的搀扶下,进了谨身精舍,过那片门槛时,他几乎是被俩太监架进去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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