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名男子懒洋洋跪在地上,歪过头来瞅着她,两人的视线正好对上。
宫殿过于深长,大白天的窗子也没有打开,阳光照不进来,深处依然点着灯,七宝树灯宝光灼灼,映亮殿内的泥金白牡丹屏风。
这人就跪在屏风旁,长发并未梳起,长发披泄一身,身上的锦缎刺金白袍铺展,衣袖与袍角皆极宽大,逶迤于凿花地面之上,看上去就像是从屏风里落出来的牡丹花瓣。
唐久安知道“不得直视君王”
,也知道“不得左顾右盼”
,但行礼之时脖子愣是有那么一瞬间转不回来——殿外的阳光与满殿的灯火仿佛都集于此人一身,那脸也不知道是怎么生的,能将光死死地吸过去。
……这公主生得真是好看。
唐久安心里清晰地冒出一句,但是等等,这里可是东宫,这是——
——太子姜玺?!
就这么一下失神,唐久安一时用力过猛,两膝重重着地,直接磕在凿花地面上,一阵生疼。
姜玺那边传来很不厚道的一声嗤笑。
皇帝正命唐久安平身,听到笑声,怒喝又起:“孽障,还不快过来见过老师!”
被点名的孽障并未起身,跪在原地将身子挪了个方向,面朝唐久安,甚至还拜了拜:“见过老师。”
殿外,东宫属官们虽老实跪着,但个个耳朵竖起偷听壁角,听到此处纷纷扼腕。
虽然姜玺的动作十分敷衍,声音里也殊无敬意,但君君臣臣,尊卑有别,天下没有哪个臣子当得起太子跪礼。
姜玺用这一招将唐久安的诸多前任唬得连连叩头,有些胆子小的连官帽都当场搁地上了。
唐久安年轻,又是初次入宫,自然更要被吓得六神无主。
然而大家侧着耳朵听了半天,愣是没有听到唐久安的声音。
莫不是吓傻了吧?
大家倒没有多担心唐久安被吓出个好歹,重点是唐久安越是失措,皇帝便会越加震怒。
果然,就听皇帝再度勃然大怒:“孽障,你这么喜欢拜,以后见着唐卿便拜,从此你们只论师徒之礼,不必拘于上下之分!”
“那倒不必,陛下太客气了。”
唐久安的声音不急不躁地传出来,语气甚是祥和,“咱们也不是正经拜师,大都护说了,臣此来只是教导箭术,并没有少师或太师的名分,因此略拜一拜便也罢了。”
殿外诸人集体僵住:“………………”
殿内周涛僵硬地以目示意,唐久安向他回以“放心吧看我是不是很谨慎”
的靠谱笑容。
姜玺也抬起了头。
唐久安方才进来时逆着光,姜玺并没有瞧清楚面目,只觉腰细腿长,不似一般武将雄壮,声音也是一种介于男女之间的清冽,一时只以为是个少年将军。
此时正眼相看,才见她身形起伏如画,不同于男子的刚劲健硕,也不同于一般女子的柔媚婉约,她整个人仿佛自成一派,不受天地间男女之别的界限,清韧明艳,劲气舒发,收放自如。
明明连头发都没有梳顺溜,却没有丝毫狼狈之感,反而让人想到秋日的劲草或是高远的蓝天之类的东西。
那胡乱挽着的发髻上,怎么瞧那簪子都不像是一支正经簪子。
姜玺盯着看了好一会儿,终于确认那是一截树枝。
折得比较草率,断口处还呲出来一点树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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