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后用木匣中的这些?银两和金花生做路费,一路跋涉到永嘉郡,不回头地踏入了那座长?水深牢。
他身无长?物,学艺不精,不敢打草惊蛇,也不能迈入任何一个旧识的家中,他草木皆兵,漫天之下,无人敢信,唯有隐姓埋名,从头开始。
他可以不回头,也可以跑,但他总要一个真相。
种种过去的思绪在他脑中一晃而过,那一片呛人的灰尘落下以后,谢玄衣的眼睛也适应了这里的黑暗,看?清了这地底空间中的景象。
是墓冢。
谢家的墓冢里,牌位林立,每一座牌位上都银钩铁画地写?明名讳与?生卒年?月,便是后来凝茂宏收敛的那些?牌位稍显简陋,却也字迹工整。
哪里像这里。
一个又一个的坟头高低错落,有的前面歪斜一块木板,上门用的漆干了大半,也有木板上刻了字,字却歪斜如?稚儿,只简单一个名讳,写?清是某某某之墓。
但更?多?的,是无名的坟头。
坟头层叠,无名无姓,不知从何处来,也不知要往何处去。
谢玄衣矗立片刻,只听得身后来处有一枚小石头投入其中的声音,在空旷的墓穴之中碰撞出?一串回音。
这是等?在上面的人询问他的方式。
谢玄衣折身回去,抬头向上看?去:「是墓穴。
」
元勘也是一惊:「墓穴?地下墓穴?」
他边说,已经先落了下来,四处打量,显然很是惊奇。
凝辛夷落地以后,心中也难掩震惊,她轻声道:「来雁门郡前,我还是看?了几本风物志的。
雁门郡黄沙漫天,土山少树,河流湍急,泥沙堆积,且少雨干旱。
当地居民通常会选择靠近山顶的平地作为墓葬之处,毕竟靠山吃山。
这么大一处地下墓穴,要耗太多?人力,他们又为何要将这些?人葬在这里?」
谢晏兮走到坟头前,蹲下身,用手摸了摸地上的土,又从坟头最下面抹了一点土出?来,看?了看?,如?此?一路探向前。
满庭留在地面照应行动不便的程祈年?,元勘点着一个火摺子就要过来,便见谢晏兮已经自己手指一晃,燃起了一抹离火。
那样不灭的火色比火摺子的光要亮很多?,也不知是不是凝辛夷的错觉,她在望过去的时候,却见元勘的脸上有着欲言又止的担忧,却又在火光下消散,仿佛只是她的错觉。
等?到看?清手指尖的土,谢晏兮才道:「这些?坟头下面,或许都是衣冠冢罢了。
」
看?到凝辛夷不解的目光,他继续道:「一来,若是抬棺入土,棺椁占地不小,坟头必不可能相互之间离得这么近。
二来,这土都是地表的新土,若是沉棺入地,挖出?来的土会与?新土混合在一起被?埋在地下,坟堆也会留下一些?地底土的痕迹,但这几个坟头下面,全是地表的新土。
」
他指尖的火摇曳,带着几人的影子与?坟头打下的阴影一并拖出?长?长?的黑,坟头交叠,密密麻麻,不知凡几。
如?果?他所说的没错,这里竟然全部都是……衣冠冢。
什么样的衣冠冢才要这样隐匿于地下,什么样的村落中才没有男丁,乃至夜晚都不点灯,似是生怕被?发觉这里还有一个村落?
所有人的心中都有了一个答案。
尸骨未还,尸骨不能还。
是那些?为了前朝效命,再也无法从澜庭江的彼岸回来的将士们。
他们或有名字,或只有一个再普通随意不过的代号,王麻子,李喜儿,陈二牛,张狗娃,他们祖辈都是农民,没有文化,也不识字,所以衣冠冢上也没有名字,只有寥寥几人知晓笔画,所以歪斜地刻一块木板,便是墓碑了。
他们明明是为百姓而战,却因为改朝换代,不被?认可,甚至连墓冢都不能于青天白日之下,不依山,不见天日,不供火烛。
这是无名冢,也是将士冢。
离火婆娑,凝辛夷站在谢晏兮身侧,向着不知道有多?深的墓冢看?去一眼。
她明明没有用任何鬼咒瞳术,这一刻却觉得眼眶酸涩生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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